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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樣了。

楨不知幾時已被嚇得跑開了。楨已離開,景桐沒了顧慮,點足從位子上掠起,瞳中的青色漸濃。

“景桐!你冷靜一點!”南淵斥道。

“大人!您莫要激他!”洛瑛也已躍離了他的位子——他的位子也已燃起了青焰。

突然,從景桐左頰的白臉中竟飄出一絲青色的氤氳!轉瞬之間,那青色氤氳已化為一條巨蟒,咆哮一聲便朝南淵和洛瑛的方向襲去。

“明明是白蓮!怎麽可能還會……”洛瑛驚呼,看了一眼身邊的一架燈檠,左頰金蓮耀動,那燈檠竟徑自飛了出去!青蟒與燈檠相撞之後,便散成一團煙氣,但很快,那煙氣又聚起來,再次化成那蟒蛇!

“因為他有蝶眼!”南淵道。一面躲開青蟒的攻擊,同時他左頰的金蓮中也飄出一團氤氳,很快,那氤氳便凝成一頭白虎,呼嘯著沖向那青蟒!

“嘩!”青蟒與白虎相擊,二獸死死僵持在空中,誰也不願後退。

洛瑛知道,左頰的蓮花乃靈力與術法的輸出口,若要通過蓮花輸出靈力,除了強大的靈力武功之外,還必須靠主人的意念,像南淵這樣使用靈力構造出的猛獸,稱之為【印象】,只有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使出來,而構造這些猛獸並屈之作戰,則極考驗主人的靈力,耐力以及意志力,此事,必須心無旁騖。

洛瑛躍至半空,雙臂一振,頓時生出一股強勁的氣流,在場的每個人的衣袂都飄揚起來。突然,從洛瑛袖中疾速飛射出數十白蓮花瓣,它們並未自然飄落,而是如利箭便射向景桐!

“就這點本事,怎能傷我毫發!”景桐冷哼一聲,盡數將那些花瓣躲開,他的意志已有動搖,但卻依然能操縱青蟒!蝶眼果真強大!

“是麽?”洛瑛冷笑。

漫天白蓮花瓣間,一個黑衣女子出現在大殿中央。

“楨?”景桐楞了一下。

楨回過頭來,沖他笑了一下,突然,一片花瓣飛了過來,“嗖!”一聲,沒入黑衣分寸。

楨緩緩低下頭去,看了看插入胸前的花瓣,又看看景桐,笑容漸漸消失,倒了下去。

“楨!”景桐失聲,忙奔過去,眼中的青色漸淡,青蟒頓時化為青眼散去。

南淵召回了自己的“印象”,踉蹌後退幾步,嘴角竟沁出血絲。

“楨!”景桐的手剛碰到地上的黑衣女子時,她突然消失,化為一團氤氳,隨風而逝。

景桐又怔了一下,轉過頭,只見一只黑貓正躲在屏風後,探出一只小腦袋,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,戰戰兢兢地望著他們。

“呵!”景桐冷笑一聲,看著洛瑛:“好一個‘白蓮幻境’!連我都被騙了,佩服,佩服!”

洛瑛穩穩落地,已無暇顧及其他,忙過去扶起南淵。“大人您沒事吧?”

“沒事,靈力損耗了些。”南淵擦幹凈嘴角的血。

景桐卻又恢覆了笑顏:“方才真是失禮了,天色已晚,二位大人請回去歇息吧。”

二人只冷冷看了他一眼,便緩緩離開了。

“呼!”景桐松了口氣,往那屏風走去。

黑貓看到他,竟往後退了幾步,驚恐地看著他。

“楨,過來。”景桐彎下腰,張開雙手。

黑貓仍在原地不動,一雙大眼睛看著他。

景桐與它對峙了一會兒,終於走過去直接把它拎了起來,抱在懷中。誰知,那黑貓竟萬分驚慌,在景桐懷裏掙紮了好一會,叫個不停。

“啊!”一陣吃痛,景桐的手臂上給它抓出三道血痕,但他仍未放手:“你下手還真狠。”

景桐輕撫它的毛發,盡量讓它安靜下來:“對不起,把你嚇壞了吧?”

主人溫柔的撫摸還是讓黑貓慢慢安分下來。

“可是楨,”景桐輕輕撓著它的下巴,道:“你剛才,卻真的要把我嚇死了。”

黑貓漸漸開始享受主人的撫摸,還發出“咕嚕”的聲音,表示它很滿意,它終於徹底安分下來,將頭埋得深了些。

“唉。”景桐看著它,長長嘆了口氣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隱都篇5

她又夢到了。

掛著七彩華燈的尋香閣。

“雲兒?今天的妝可好?”

“好好!花嫣姑娘就是不化妝,也比其他姑娘漂亮個好幾倍!”

“若是讓別的姐妹們聽到,那我可就慘了。對了,快去看看彥公子來了沒有。”

“好,姑娘您稍等。”

等了好久,都不見雲兒回來。

“雲兒?”

門外頓時寂靜無聲,連樓下的鶯鶯燕燕之聲也突然消失。

推開門,眼前卻是一片黑暗。

壓抑的黑暗幾乎讓她作嘔。

花嫣難受地睜開眼,自己仍躺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裏,身邊是一堆幹草,她原來是被這牢內的濕氣催醒的。

她坐了起來,頭還有點暈,她不自覺望向牢外。

——牢外依舊擺著一張木桌,桌旁坐著一個白發侍衛,噢不,他並不是端坐著的,他趴在桌上,將頭埋進自己的臂彎,一頭白發絲綢般披在肩頭,垂下來,遮住了臉龐,“彥”字玉佩依舊吊在腰畔。

他睡著了。

花嫣也不是沒見他打過盹,平日裏,他若困了,總是撐著腦袋假寐,自己稍有動靜他便可馬上清醒過來,而且也只見過兩次,他在執行工作的時候,都是十分精神的。

如今他竟趴在桌上睡著了,似乎還睡得很熟,什麽事讓他累成這樣?

花嫣想了一會兒,沒想出個所以然來,她也沒太多心思去糾結這些無關痛癢的事。

她悄悄下了床,輕輕走了幾步,腳踩到地上幹草的稀疏之聲竟也沒能讓白彥醒過來,看來他真是累壞了。

花嫣爬到欄邊,透過簾般的發絲,依稀看他的睡顏。

平靜,祥和。

突然,眼前的這個侍衛的白發變黑,一身勁裝也變成了長衫私服,玉和佩劍都在他的腰畔。

彥公子?

花嫣心中一顫。

多少個清晨,她醒來總能在身邊看到這張睡顏。

突然眼前一晃,伏在桌上熟睡的人卻還是那個白發侍衛,勁裝。

“那女的睡了幾天了?”突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侍衛們的私語。

“也就兩天吧,這可是曼陀羅的毒呢!”

“看這幾天把白大人給累的。”

“雖說是重犯,可這待遇也太好了。”

終於,侍衛們的耳語還是將他吵醒了,伏在桌上的白發侍衛微微動了動。

“在那兒吵什麽?”他緩緩擡起頭,眉頭微蹙,面露慍色,被生生從夢境中醒過來的白大人有點不滿。

然而,他剛擡起頭,便看見坐在牢內也正看著自己的花嫣,白彥怔了一下,眼中的欣喜一閃即逝。

“你終於醒了。”白彥理了理自己的白發,拿出一只銀扣將頭發隨意紮成馬尾,撇在胸前。

“我記得,我當時服的是曼陀羅。”花嫣冷冷道。

“沒錯。”白彥道。“我說你那日怎麽這麽聽話,原來你一開始就看出來那裏被下了毒,不愧是軒轅府紫派的人。”

“那又怎麽樣?他們不得手,是絕不會罷休的。”花嫣苦笑一聲。

“方才我熟睡之時,你本可自殺了之。”白彥道。

“在桐宮的時候,我本想這麽做,可被你阻止了。我服下毒藥,又被救活,如今,我已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死第三次。反正他們不會就此罷手,我在這兒等著便是。”花嫣自嘲地笑笑。

“你放心吧,有我在,沒人能傷到你。”白彥道。

“呵呵。”花嫣淒然一笑。“這話說得真不是場合。若是在平日,恐怕哪個姑娘聽了這話都會感動的吧?”

“哼。”白彥冷笑一聲。

“城主駕到!”

一聲通報之後,一個藍裳男子緩緩走了進來,白彥忙退至一邊。

“啊,你果真醒了。”景桐看著花嫣,笑道,又看向白彥:“怎麽?你們兩個的糾葛還未理清麽?”

“……”白彥未答,垂首退至景和身後,恭敬地站著。

景桐又道:“你果然是軒轅府的人。頓了頓,又道:“夏銘那兒有紅眼,黃眼和綠眼,青眼在我手上,紫眼,橙眼卻下落不明。”

“蝶眼果然是你盜的。”花嫣冷笑。

“對,是我盜的,又如何?”景桐道。“我的手下為我帶回了青,紫兩塊,可是紫眼卻莫名其妙地不見了。”

“關我什麽事?”花嫣瞥了他一眼。

“對,不管你的事。你說說,我剛剛說了幾種顏色?”景桐問。

“你沒說藍眼。”花嫣有些不耐。

“藍眼,就在你們軒轅府內。”

“什麽?!”花嫣失聲。“你開什麽玩笑!若是藍眼在府裏,為何蝶血一直沒有反應?”

“我可沒那個興致跟你開玩笑,你難道不知道?”景桐蹙眉。

“我要是知道,就不是方才那種反應。”花嫣冷笑。

“難說哦,紫派的人沒什麽長處,就會裝模作樣,對嗎?白彥?”景桐道。

“……”白彥仍未回答,只是默默站在景桐身後。

景桐的語氣突然冷下來:“銬起來!”

“是!”幾個侍衛打開牢門,將花嫣帶了出來。

“你想幹什麽!”花嫣被帶到另一間牢房,雙手被鐵鎖扣住,吊了起來,將她死死扣在了墻上。“你……”

“哼。”景桐冷笑一聲,伸手淩空一捏,一朵紫鳶尾出現在他手中。“看,你最喜歡的花。”

“嗖!”一聲,紫鳶尾被擲出,如一支利劍劃破氣流,花莖仿佛被削尖了一般,狠狠紮進花嫣的胸膛,鮮血立刻染紅胸前的衣衫。

花嫣吃痛,卻沒有叫出聲來。

“還挺堅強。紫鳶的就是不一樣。”景桐突然又笑了。“明日就是大祭,你還可以再考慮考慮,或許到了明天,我就會知道藍眼在哪裏。還有,方才那紫鳶的花莖上,可是塗了毒的,你體內的曼陀羅之毒還未完全消散,真不知道這二毒混合,會生出怎樣出人意料的效果?”

花嫣恨恨地看了景桐一眼。

“若再不招,那留著你也沒什麽用了。”景桐又道。“白彥,又要辛苦你了。”

“是。”白彥依然垂著頭,直到城主離開,他才敢擡頭,看了看被扣在墻上的花嫣,花嫣已不想再看他,將頭偏向一邊,不知看向何處。

白彥擡起手,突然,從他的袖中射出一根銀色的絲線,絲線伸入牢內,纏上花嫣胸前那朵紫鳶尾,白彥輕輕一抽,那紫鳶便被拔了出來,花莖上沾滿了血跡。

“啊。”花嫣極輕地叫了一聲,這可比□□去的時候疼多了。

“啪!”銀線被迅速收回,被□□的紫鳶尾掉在地上。

“你……”花嫣終於看了他一眼。

完事之後,白彥只默默看了她一眼,便離開了。

蜃,紫雲殿。

宮女們忙進忙出,似在準備什麽事,漣月大小姐所居之紫雲殿,還從未有像今日這般熱鬧,若有不知道的,還以為這是漣月大小姐要出嫁了呢。

進入內室,妝臺邊置了一只高大的衣架,架上展掛著一件艷紅的嫁衣,背部的位置用黑線繡了一朵巨大的曼珠沙華,這種紅底黑紋的搭配讓人看了有些發怵。

妝臺前坐著一個女子,一襲紋金黑裳,烏絲如瀑,長至腰際,幾乎就要與那黑裳相融,她就似一具被雕琢好的人像,靜靜跪坐於鏡前,任身邊的宮女為她描眉,施粉,挽發。

她拿起一張紅胭脂,輕輕抿了一口,她拿胭脂的手在微微地顫抖。

“右侍大人作女子裝扮真美!”一位為其挽發的宮女不禁嘆道。

“青河一作女裝,可比我好看多了!”一個紫衣少女走進來,坐到青河身邊。“青河,謝謝。”

“大小姐何必言謝,這本是青河應做的。”青河輕道。

她凝視著鏡中的那個女子,魅惑,妖嬈,這仿佛是另一個陌生的女子,也正坐在她對面,默默凝視著自己。青河覺得,她在看另外一個女子,她不相信那個人就是自己,而她,也是第一次知道,原來自己穿上女裝,也可以這麽美,美得不可方物。

“我聽景和說,在中陸,女子只有在嫁人的時候才穿紅衣裳呢。”漣月看著架上的紅衣,不禁嘆道。

“是麽。”青河淡淡回應。

“你說,青河代大小姐去大祭不會被景桐發現麽?”

突然,便聽木落的聲音從正廳處傳來。

“這我不敢保證,畢竟景桐他……”景和與木落剛進內殿,語聲戛然而止——他們沒想到,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竟是青河。
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木落驚得張大了嘴巴,一時語塞。“我……我跟你共事這麽久,你怎會如此……好看?”

“青河,你真美。”景和笑道。“女子,定要細心打扮才能體現美,整日作男子的裝扮,會將女子原本的那一份美給掩蓋的。”

青河默默點頭,算是接受了二人的讚美。

“青河,你此番去隱都定要多加小心,景桐一定會懷疑你是不是漣月,並且會采取措施驗證你的身份。如果他沒有看出來你不是漣月那就好辦很多。再來就是祭祀的方式。若是水祭,我倒不擔心你會出什麽事,但是火祭,這可得小心了。”景和沈思道。“我與南淵到時候會想辦法,若他真的肯將蝶眼交出,我們一拿到蝶眼你便施展你的輕功逃開,若是他違背諾言,我們就只能硬上了,不需要顧慮太多。景桐這人詭計多端,聰明得很,不知道還會使出什麽招,木落,明天麻煩你留下來看著大小姐。”

“好的。”木落點頭應道。

“青河,難為你了。”景和抱歉地笑笑。

“嗯。”青河輕聲應道。

隱都,王城外神殿祭臺。

神殿前擺著長長四列坐席,一列十六個席位,這些席位是供前來拜祭的臣民官員們用的,均用的是從中陸特供的曼珠沙華紋樣的織錦,內縫棉,制成一方大小適中的席墊,正中央那一塊較大的金底黑花紋的織錦席墊,則是專為城主而備,在那一片擺的方方正正的坐席前三丈,是一根高高的銅柱,穿雲而立。頂部鑄了一朵綻放的巨大曼珠沙華,花蕊處置了一張矩形方幾,而這根遠看如一只巨型燈座的東西,便是隱都的祭臺。

宮女與侍衛們為了準備這次大祭正在底下忙得不可開交。這可是大祭,不是平日裏普通的宴會,可是一點也不能馬虎。

一個宮女將祭祀所需之茶果放在祭臺旁的矮幾上,往四周看了看,似在找著什麽。

“若葉。”突然,聽得經過自己身邊的一個侍衛輕輕喚了她一聲,她便立刻低下頭去,有意無意地跟在那侍衛身後。

“怎麽樣?老大那裏有消息了嗎?”二人到了一個角落,若葉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,邊留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,大家都正為了這個大祭而忙得不可開交,根本沒有人註意到他們。

“老大昨日傳訊於我,說現在隱都在到處捉拿花嫣的同夥,你繼續待在這兒會有危險,他讓你抓準時機回府。”衛末道。

“什麽?!”若葉略微有些吃驚。“可我現在走不開,今夜就是大祭,我若臨時離開,更會令人起疑。”

“不,這是大祭祀,城主一定相當看重,到時候你就換下宮裝,直接從王城南門出去,就是一開始你與花嫣被押進來的那個宮門,我查過,南門大祭這天沒有守衛,你出王城後,直奔隱都城門,門前會有一輛軒轅轎,你直接上去即可馬上回府。”衛末道。

“那花嫣她……”

“唉!”說道花嫣,衛末重重嘆了口氣:“老大說了,不能留活口,今晚天鈴會過來滅口的。”

“這……這不是多此一舉麽?”若葉蹙眉。“我們已經有三個人在隱都了。”

“我今晚必須在這神殿廣場內,而老大考慮到你平日與花嫣交情甚好,難免會有婦人之仁,不忍下手。而洛瑛又無法抽身,只好又派天鈴過來了。”衛末嘆道。

“好,那我等大祭一開始,就按你說的辦,但若中途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,你與洛瑛可要多加小心。”若葉囑咐。

景和已經上了肩輿,撩開白色的帳幕,看了看青河,示意她該上路了。

宮女為青河戴上了一層黑色面紗,一雙淡漠的眼□□在外,在黑色面紗以及紅黑色為主調的華服襯托下顯得比平時更為冰冷,漠然。

“那麽,出發吧。”景和重新放下帳幕。青河上了一駕黑色肩輿,端端坐好,周圍的黑色帳幕緩緩放下,湮沒她那雙淡漠的眼。

“嘩啦!”一聲,突如其來的冰冷刺激讓花嫣猛地睜開雙眼,刺骨的冰水滲入胸前的傷口,格外疼痛。額前的水珠劃過眼眸,模糊了她的雙眼。花嫣頭昏腦漲,只依稀看見,面前站著一個白色的人影,負手而立,淡淡看著她。

“大祭準備開始了。”白彥道。

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,只是輕輕喘息——她已經保持著雙手被吊在墻上的姿勢一整天,手臂又酸又痛。

“你還是招了吧,你若是現在說出蝶眼的位置我還可以主張一回把你放下,免得你再受苦。”白彥道。“玉京的花魁姑娘,若是受了這樣的苦難,得有多少恩客心疼啊?”

“呵。”花嫣終於無力地笑笑:“彥公子,可曾心疼?”

這次沈默的是白彥。

“呵呵。”花嫣自嘲地笑笑。“我說了,我真的不知道,也不相信蝶眼會在軒轅府。”

“如此固執!”白彥長嘆一口氣。“那你就在這繼續吊著吧。”說罷,緩緩走開了。

夜色漸濃,地牢內散發著陰森的氣息,從牢墻高處的小窗可隱約看見雲後的月,一只薄影飛速掠過,是鳥兒?又或許是——人?

內殿的衣架上掛了至少四件衣裳,洛瑛正不慌不忙地穿著最裏層的素衣。說實話,他最不習慣穿這些華麗而厚重的衣裳,不僅行動不便,而且引人註目。

“南淵大人,大祭還有多久開始?”洛瑛大聲朝正殿的方向道。

沒有人回應。

“南淵大人?”洛瑛下意識走到正殿,才發現南淵已經等得不耐先去祭臺了。

“……”洛瑛搖搖頭,轉身正要進內殿。

他突然停住了。

因為他的餘光瞟到了一抹突兀的顏色。

紫色。

他小心走近,看得真切。

一塊紫色晶石。

洛瑛楞了一下,馬上沖回內殿,從換下的衣裳中取出蝶血。

蝶血在沸騰!那果真是紫眼!

紫眼怎麽會在這兒?

洛瑛冷笑一聲,既然蝶眼自己送上門來,也省的自己到處找了。想著,正要伸手去拿,又停住。這會不會是個圈套?景桐這人詭計多端,既然是他盜取了青眼和紫眼,又怎麽會讓紫眼有可乘之機自己出了來?

想了想,洛瑛決定還是先不去動它。

可是,桌上的紫眼卻突然發出紫色的光芒,徑自浮了起來!

洛瑛向後退了兩步,警惕地看著它。此時,這紫色的晶石竟真似一只詭異的眼睛,與洛瑛對峙。突然,紫眼開始旋轉,並且越轉越快,紫色的光芒也愈盛,幾乎照亮整間屋子!

“嗖!”一陣劃破氣流的聲音,洛瑛看著紫眼向自己疾速飛來!

“啊——!”鮮血飛濺,那塊晶石竟插入了洛瑛的眼睛!即使受過再多耐力訓練的洛瑛也無法承受這種痛苦,不禁失聲叫出。整個行宮都籠罩在一層紫光之下,宮墻上,一只巨大的蝶影正扇動翅膀,蠢蠢欲動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隱都篇5

隱都祭臺。

所有人都已準備就緒。

年輕的城主坐在特制的浮轎上,一襲描金紋黑衣,衣擺處用金銀兩色繡了兩朵巨大的曼珠沙華,一頭烏發披散在肩頭,額前的藍寶石發著幽幽的光。他的懷中抱著一只黑貓,他輕輕撫摸著黑貓,雙眼註視著那高高的祭臺。

洛瑛一襲華服,匆匆趕到現場,坐在南淵身邊。

“怎麽才來?”南淵問。

“你是不知道,這禮服實在是難穿得很,又沒有靈奴在身邊,自己動手,自然是費時間。”洛瑛說著,頓覺雙眼微微發疼,不禁伸手揉了揉。

“怎麽了?換個衣服連眼睛也出了問題了?”南淵問。

“不。”洛瑛笑笑。“不知道景和是不是真的將大小姐帶來了。”他轉移話題。

“希望他此次回去能商量得好對策。”南淵嘆道。

“咚!”低沈的鼓聲響起,四周燈檠上瞬間燃起火焰。臺下臣子見狀,立刻齊刷刷地跪了下來。

景桐淡淡掃過賓客席,只見一襲藍衣已經坐在位子上,眉頭深鎖,那臉色很是難看。

景桐見到景和這般痛苦的樣子,嘴角不由得往上揚。

你終於嘗到痛苦的滋味了,景和。

“上活祭!”祭司一聲高呼,臺下臣子自覺往兩邊退出一條空道,隨著沈重的鼓聲,一架肩輿緩緩禦風駛入,肩輿周圍圍了一層黑色帳幕。涼風吹過,帳幕被掀起,落下,依稀能見到肩輿內端坐著的人。

“城主果然還是將大小姐送來了麽?”南淵蹙眉。

“在沒見到大小姐真面目前,先莫要妄下判斷。”洛瑛道。

那肩輿緩緩浮至那高大的祭祀臺上,又緩緩下降,停在那朵巨大的銅制曼珠沙華中央。

突然,那黑色帳幕“倏!”一聲往上收,直至全部消失。

肩輿內的“活祭品”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整個祭祀場地的最高點。

“那是漣月小姐麽?”洛瑛擡起頭,看著高臺之上的人,距離太高,他無法看清面貌,更何況她還戴著黑面紗。

但是他總是覺得,那不會是漣月大小姐。

不是漣月大小姐,那是誰?莫非是景和隨便找來頂替的宮女麽?不,宮女絕不可能有這種氣質,如果那不是漣月大小姐,景和是不會有如此痛苦的表情的。況且,有沒有宮廷血統,祭祀待會一側便知。

滿月升起,老祭司走上祭臺,口中念叨著什麽,突然雙手一揮,活祭的頭頂之上出現一朵巨大紫蓮,只見那朵紫蓮緩緩下降,似一個圓盤般壓向高臺之上的活祭。

“糟了。”南淵擡頭望著高空中的紫蓮。

“怎麽了?”洛瑛亦覺得此事有異,蹙起了眉頭。

“祭司在驗證她的身份,只有擁有城主血統的人,紫蓮才能安然穿過活祭。若不是,那在活祭碰到紫蓮的剎那,便會被紫蓮之火活活燒死。”南淵道。

“你說,你認為臺上那個女子並不是大小姐?”洛瑛問。

“八成不是。也不知道上面的女子是誰。”南淵嘆了口氣。“這頂替的女子真是冤枉。”

“那我們怎麽辦?”洛瑛問。“可是該準備出手了?”

“嗯。”南淵沈聲應道。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動了動,已有一簇小小的青焰燃在他的指尖。“等起火的時候就上。”

紫蓮下降得十分緩慢,而坐在曼珠沙華中央的活祭,依然保持著跪坐的姿勢,端端然,那雙眼眸依然淡漠,宛若一尊女神像,靜靜地看著臺下如螻蟻般的眾生。

最後一名獄卒在花嫣面前無聲地倒下。

劍影如電,在黑暗中掠過。

一絲涼意,自花嫣頸部傳來。

“呵。”花嫣擡起頭,看著貼在自己頸邊的長劍:“你來了。”

“……”來人站在暗影中,未出聲。

“牢裏的人,都被你殺光了麽?”花嫣問。

“不錯。”

“那個白發侍衛,也被你殺了?”花嫣又問。

“什麽白發侍衛?”來人冷冷道。“你都快死了,還有心思去顧別人?”

“好,很好。”花嫣終於笑了一下。“趁他沒有回來,把我殺了吧,快。”

“……”來人又陷入了沈默,但並未下手。

“怎麽?你們血派殺人何曾手軟?想不到天鈴你竟如此怯懦麽?”花嫣冷笑一聲。

“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?”天鈴冷冷道,說著,握劍的手微微用力,花嫣白皙的脖頸上出現一道深深的血痕。“府裏的規矩,你可是清楚得很。”

“呵呵。”花嫣無力地笑笑,任由天鈴的劍鋒一點點深入自己的皮肉,血越流越多,疼痛之感愈來愈烈。

“啪!”一聲,一顆石子不知從何處飛來,正中天鈴握劍的手腕,天鈴猝不及防,吃痛松手。

然而,就在長劍脫手的瞬間,一個白影迅速掠了進來,緊接著,只聽得“啪!啪!”清脆的兩聲,扣著花嫣雙手的鐵鎖被斬斷。天鈴一驚,立刻伸出左手迅速接住了下落的劍,向那白影擊去。“嗖!”突然,不知道從哪裏飛來一壺酒,直直砸向天鈴,天鈴不得不揮劍直斬,“啪啦!”一聲,酒壺被斬成一地殘片,好酒破壺而出,灑在地上,酒香瞬間彌漫整個牢房。

但是牢內的犯人卻已經不見了。

“可惡!”天鈴狠狠啐了一口,立刻提起長劍追了出去。

“沒有你們城主的命令,你還敢放我下來。”花嫣躺在白彥懷裏,頸部還是有殷紅的血不斷流出,鮮血染紅了白彥一襲雪白的衣裳,似一朵朵紅色的曼珠沙華。

“你給我閉嘴!”白彥幾乎是在命令。“保存體力,別死了!”

“嗯。”花嫣輕道。

白彥抱著花嫣,掠出地牢後落在一處小行宮內。此時宮內的人都去觀看大祭,每個宮殿幾乎都是空的。

白彥小心翼翼將花嫣放到地上,用力撕下她裙擺處的一段布料,細細地將她的脖頸包紮起來。

“何必救我,反正你們城主也說了,過了大祭,就不會留我。”花嫣淒然笑笑。“你未必打得過他。”

“少廢話。”包紮好後,白彥又抱起她,問:“還能撐住麽?”

“嗯。”花嫣虛弱地點點頭。

“走吧。”說著,白彥繼續施展輕功,帶著花嫣掠了起來。

“嘩!”一個淩厲的劍氣淩空劈了過來,白彥立刻向後飛掠幾步,穩穩停住。

“把那女的交給我,大家都幹凈,我不想惹是生非。”天鈴將劍一橫,攔在二人面前。

“軒轅府還真是無情。”白彥冷笑一聲。“既不想惹是生非,你怎麽還不走?”

“你若是堅持這樣,就休怪我了!”話音剛落,天鈴已迅速掠到白彥面前,擡劍便直刺過去。他的劍,並不是刺向白彥,而是刺向白彥懷中的人!

“叮!”兩劍相擊,白彥迅速將花嫣放下,一只手攬著她的腰,另一只手操劍擋在花嫣面前替她格過一劍,連連後退幾步,立刻點足掠開。

他還在帶著花嫣,同人硬碰定是勝算不大,絕不可多糾纏,最好避免動手。可是一直這樣逃下去也不是辦法,看他的樣子,若不得手是不會罷休的。

想著,白彥低下頭,看著懷中虛弱的女子,鮮血已將那條包紮的布條染紅,白彥只得一咬牙,加快了速度。

神殿周圍起了點風,城主所乘的浮轎被風吹得子空中飄搖輕晃。

那朵紫蓮離活祭的頭還不足分寸。

臺下,三位蜃城貴客都擡著頭,三雙眼睛都死死望著高空中的紫蓮,似乎未曾眨過。三人藏在袖中的手也越攥越緊,似在積蓄力量,一觸即發。

“嘩!”只聽一聲巨響,紫蓮終於觸到了活祭的頭,並繼續緩緩地下降。

紫蓮順利穿過了!

沒有紫焰!

三人緊握的拳頭終於松開,心中的石頭落地。

可是,新的問題又來了。

那果真是漣月大小姐?

若不是,為何紫蓮能順利穿過?

蜃城的三位客人都在想這個問題,卻沒有一個人問出口。

“哈!景和你果真沒有騙我!”高坐於浮轎上的隱都城主不禁高呼。“夏銘那狗賊,竟真的能為了蝶眼將自己的親女兒的性命開玩笑!”

“大小姐已在你手上,還不快交出蝶眼!”景和惱火站起。

“急什麽?”景桐冷笑一聲。“等祭祀順利進行完畢再說!”

“你……”景和氣極,又不好在此地發作,只得恨恨拍了一下桌子,重新坐了下來。

突然,承載著活祭的那朵銅鑄曼珠沙華祭臺開始緩緩下降,而景桐所乘的那頂浮轎也開始緩緩下降,降至平地,景桐走了下來,跪坐在屬於他的那方黑底描金花紋的織錦墊上。而那朵承載著活祭的銅鑄曼珠沙華卻再次停在了半空。

“嗯?”祭臺下降後,洛瑛總算能大概將那活祭的面目看得清楚一些。他只是覺得,那活祭,似乎在哪裏見過,那雙漂亮卻冷漠的雙眸,以及那種孤傲的氣質,尤其熟悉。

老祭司站在最前面,兩手一震,從左手的掌心竟升騰起一只水球,右手的掌心上則是一團火球,祭司雙手交叉,口中念著覆雜難聽的咒文,突然雙手一合,兩團水火瞬間在掌間消失。少頃,老祭司再緩緩將合十的雙手打開,水球已經不見了,活躍在祭司掌心的,是一團燃燒得正旺的火球。

“不妙,是火祭。”南淵嘆了口氣。“火祭就麻煩了啊。”

只見祭司手中的那團火球從祭司的手上飛了出去,分成好多個小火球,將活祭圍住。

活祭那雙冷漠的眼眸終於動了動,她看了一眼周圍的火焰,即刻恢覆平靜。

天越來越陰沈,風越來越大。

每個人的衣袂都被風吹起,活祭也不例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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